這裡似還可補充一點,作為另一面的考察。
洋畫初期以來,一般的研究者,最初比較著重於鉛筆畫及水彩畫法。當然,習油畫的人也並非沒有,然而油畫法成為比較普遍而進入於比較正道的,卻是以民八、九年以後始見。當時,神州女學美術科,以及中華藝大等等的西畫課程,均以木炭(素描)為基礎畫法。色彩畫法則以油畫法為主。我記得當時為想普及一點油畫法的基本常識起見,也曾嘗試地寫了一本《油畫法之基礎》(民十五年由中華書局出版)。
當時上海方面的油畫顏料等物,色類還未十分完備。最初見的顏料是Winsor Nemton,及Reeves 等的製品。到了民十七、八年以後,才見有法國魯弗朗(Letranc)廠的油畫顏料輸入上海。而顏料色類也比較多起來了。
至於中國的洋畫顏料之製造,最初我知道有馬利工廠的水彩顏料(約民十五、六年),大約後來還做起油畫顏料來。此外,有一個金城工藝社也製造各種洋畫顏料。據說金城的油畫顏料始於民十九年。(以前常常見到的,除了幾種特製的白顏料外,其他是練習用的各色油畫顏料,據說將來還打算製造精練的顏料)。這種國產洋畫顏料之製行,於一般洋畫研究者是相當便利。同時這種製品之出現,也足以反映油畫法在國內漸次普及的情形。
民十五、六年前後的期間,上海的文藝空氣也好像日漸濃厚。洋畫家以及文學者等等之來往進出,特見頻繁。由歐歸來的華林,約民十四年他住在江灣立達學園相當時期。還有畫家陳宏,和在南歐行腳好久的王獨清(詩人),以及其他如徐悲鴻、張道藩等諸氏,已先後由歐洲歸來。他們均在上海逗留過相當時期。以前曾在東京習畫而後來赴法久居巴黎的常有書(常玉),也在那時回過上海一次。
一方面,當時已傳聞杭州西湖畔,設立了一所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的消息(民十七年開辦。主校者為林風眠氏)。隨後,又聽說南京中央大學也添設了藝術專科(主任是徐悲鴻氏)。
約民十七年秋間.創辦蘇州美專的顏文梁氏赴歐。(蘇州美專民十一年在蘇創設。)同年,汪亞塵偕同其夫人(蓉女士)赴法游學。數月後,美專校長劉海粟氏也出發赴歐作美術行旅。向在上海美專的笑良,倪貽德,以及中華藝大的丁衍鏞諸人,那時期裡先後離開上海到廣州去了。同時,好像來往交替地先後旅歐歸來的美術研究者,也還有好些人,他們來來往往,我已不能一一記起。就中,龐薰琴,是最容易記起的一個,他也是當時從巴黎回來的。以後,他在上海相當長久。後年出現的決瀾社的新進洋畫集團,龐氏即其中心人物。
我記得有一次,在呂班路角上的龐薰琴的畫室中,他曾邀集過一次「藝人會」他卻親自製備了多量葡萄的混合酒,和各色豐美的Sandw ion便餐。在他那個室中,暢聚了一晚。在座的洋畫家大概有十多人,最後共同畫了一幅紀念的墨筆略畫。這種有趣的藝人聯歡會,大有一點巴黎的Bohemian風格。
此外,還可提起,當時(約民十六、七年傾)有一個性格特異的日本洋畫家秋田義一,在上海。秋田本來預定赴歐洲旅行的,但不知他有起什麼新感興,竟中途改變方針,在上海一連逗留了好幾年。那時,秋田的畫技相當成熟,至少是很有把握,對於洋畫藝術頗有他一流的見解。其性情是很有趣的。在一部份的中國的洋畫家和青年之間,他是個頗被愛好的藝友。但至少要知道秋田的性格,否則他會被人看做一個倨傲的異人。他常好飲酒,有點Bohemian風。他的談話,往往很辛辣深刻。他一面會令人感到有點哲人風趣。有時和他理論起來,兩三個鐘點他不會停口。
那個時期前後,來上海方面旅遊寫生、或途經上海的日本洋畫家,也頗不乏人。我還可記起的如:岡田七藏、三岸好太郎(後來他是獨立美術協會的一作家。已故世)。還有兩次少留於上海的有島生馬。(當時他還屬二科會的中心人物)。也有長谷川升、中川紀元、鈴木良三、滿谷國四郎、柚木久太,以及其他等等。除了有島氏而外,其他諸人大致都在上海開過旅行畫展,對於上海方面總算遺留過一些良好印象的。